算是短篇集。
之前在噗浪上貼過的幾個短篇加新寫的。
男子高中生真棒啊，萌萌der哈嘶哈嘶！
37
那天，他運氣不太好，抽籤抽中幫社團諸君買飲料。
校內沒有福利社也沒有販賣機，只能從社團教室走十分鐘到校門口對面的手搖茶攤。
天氣真是他媽的熱死人。
「要點什麼？」
微笑無價，店員問的不是他，而是同時出現在櫃臺的同班同學，座號37。
「他先的。」37說。
「沒關係，你先。我要點很多。」他從口袋裡拿出皺巴巴的計算紙。
「喔。」37也不跟他客氣。
兩人依序點了飲料，等待。
「你的飲料好了。」店員邊擦著塑膠杯上的水珠邊喊。
「不要袋子，謝謝。」
「超熱啊，我今天還忘記帶水壺！」37拿了飲料，撕開膠膜咕嘟嘟灌下。
光看著喉結都可以想像到液體如何勢如破竹地衝進食道，襯衫下的胸口上下浮動。
「……你那樣會煞到喔。」他提醒。
「煞到什麼？你嗎？」
「不是啦！白痴！」
「臉紅了？」
「才沒有！」
雙手舉起遮掩只是反射動作，並不是欲蓋彌彰什麼的……37臉上那詭異的表情讓人感覺怪不舒服。
「同學你的飲料好了！」
店員抓了個好時機遞上裝滿飲料的大袋子。
「謝謝。」他接過沈沈的飲料，轉頭對37大叫：「別煞到我啦！豬頭！」
「是喔？」37挑眉，一把拎起他手上快拖到地面的袋子。
「那讓你煞到我好了。小笨蛋。」
with近乎無地自容的羞赧，他現在只想將手上七杯珍奶半糖少冰砸向那明耀無比的笑容。
4
「暑假，快到了對吧？」
那天，同班好友，座號4號靠在窗邊這麼對他說。
「嗯。」他同樣趴在鋁門窗，眼睛死盯著操場。
「學長們下禮拜畢業典禮後就會離開學校喔。」4指指在操場進行畢典演練的三年級，「你的學 長也是。」
「學長才不是我的……」這麼咕噥著無力滑下窗戶，只要一想到三年級的離開近在眼前，他就感覺自己仿佛將隨熱氣一同蒸騰消散。
午休時間的豔陽把校園照得明明燦燦，金色陰影搖曳晃蕩，沒冷氣的教室和沒結果的單戀讓人心浮氣躁。
「畢典時告白？」4提議。
他聳聳肩，學長有女朋友，還考上同一間大學，這些好友也都知道。
「別臭著臉嘛，放學請你吃冰。」4蹲了下來，親暱摟住他的肩膀。
「不要，你請的冰只有糖漿。不要抱我，好熱。」他輕輕推開4。
「這次請你冰棒，有料的那種。」4哈哈笑，揉亂了他的頭髮，「失戀紀念版！啊，我忘記你早就失戀了。」
「囉唆！」
4大笑，似乎很滿意他微乎其微的反抗。
「是說……」
「幹嘛？」
「二年級後我們就會分到不同班吧？」4問。
「嗯。因為你是自然組，我是社會組。」
「可惡，為什麼你數學不好一點啊？笨蛋。」
「什、什麼啊？你自己歷史也很弱啊。」
「沒有你數學弱……啊啊啊啊不想放暑假啊！」4摀住臉喊，那種想大叫又顧忌著午休的模樣讓他噗哧笑出來。
「白痴啊你。不想放暑假的是我吧！」想到暑假到來意味著喜歡的人畢業，也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面，他忍不住揍了4一拳。
安靜！風紀朝兩人白了白眼，在黑板上寫下座號。
Oops……
沈默了一陣，4突然開口：「真心話？」
「其實好想放假……」其實好想告白……「你呢？」
「趕快放假，然後永遠不要結束。」
「嗚哇，貪心的男人。」
「學長趕快畢業，然後永遠不要分班。」4直直盯著他。
「什麼意……」好像會領悟到什麼不得了的事，他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笨蛋。」4戳戳他的頭，站起來走到黑板將自己的座號抹掉，手在他的座號旁停了下來，轉頭故意問：「冰棒還是擦座號？」
「討厭鬼！」他怒斥。
4掌心的汗在黑板上留下一抹水漬，據他所知，好友不太流手汗，那想必是這炎熱殘酷的夏天所致。
19
班上大多數人不喜歡19號，因為他總說不出好話，潑冷水倒是特別在行。
「我們大隊接力不可能贏七班的。」
「地理沒辦法拿高分，只能盡量看熟範圍拿個基本分。」
「別妄想優良班級獎了。」
而坐在19正後方的他更是深受這些壞預兆的蠱毒，偏偏說的話特別準確，這又令19更加討人厭。
「你會跑輸隔壁班的喔。」那天19沒頭沒尾突然對他說。
「啥？」
完全做不出回應的他果不其然在社團練習時輸給隔壁班的飛毛腿，全是19的錯。
「喂，為什麼那麼說？」
下課時他將19約到樓梯間質問。
「托你的福還真的跑輸了啊。」
「因為……」19默默移開視線，嘴巴裡喃喃念著些什麼。
「因為什麼！」
咚！他一掌掠過19臉龐拍向牆壁，俯視比他矮上一個頭的同班同學。
「因……為……姿、姿勢不對……跑步的……」
「跑步的？」
這傢伙是什麼時候觀察到他跑步的？
「我看過一點書……以為你們教練會說的。」19抿抿唇，「對不起。」
「你……一直在觀察我？」
「沒，呃不，有，不對，沒有。我……只是想提醒你。」
「提醒？所以之前在班上說的那些壞話也是提醒嗎？」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種表達方式……」
他嘆了口氣，事到如今，難道所有人都錯怪19了，只因為這傢伙擅長觀察卻拙於溝通？
「為什麼說大隊接力不會贏七班？」
「練習量遠遠落後，很多同學也沒什麼幹勁，我以為那樣說多少可以激發鬥志的。」
「比起激發鬥志，反倒像是潑了大家一大桶冷水啊。」
「對不起。」
「地理呢？」
「那個老師是第一次出題，平常上課也常常講課外相關的東西，感覺是非常希望我們吸收更多知識……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
「優良班級獎？」
「被升學班內定走了，偶然聽到老師們在說。」
「你可以……有更好的表達方式。」
「學……不來。」19垂下頭，「學了也沒人會想再聽我講話，沒必要。」
「班上人際什麼的慢慢來就好了。」他搔搔頭，「說起來你的悲觀性格才是一切的主因吧？」
「這是天生的。」
「是──喔。」他突然覺得這個同班同學沒那麼討人厭了，「既然如此，再多說點關於我的壞預兆吧？預防勝於治療？」
「這個……」19遲疑一陣，緩緩地開口：「要小心數學期中考，因為你的三角函數很弱。請小心桌子，看起來不太穩固，可能是桌腳被蛀掉了……」
同班同學拉拉雜雜說了十幾項才停止，「大概是這樣。」
「我覺得自己可以完整無缺活到現在真是奇蹟……」他呼了口氣，「你的觀察力真驚人，還有其他要注意的嗎？」
「不……呃，我是說……」19的眼神又再度飄忽不定。
「都說這麼多了，再多一兩個也沒差啦。」
「最……最後一個，你最近可能會遇到的壞事……」
「嗯？太好了，是最後一個。」
「我……」
「你？」
「我……好像喜歡你。」
「？！」
來不及思考，身體就起了反應。19皺緊雙眉泫然欲泣又下定決心般的臉讓他忍不住捧起同學的臉頰，狠狠懲罰那張說不出好話的嘴。
23
社科教室裡有一只養了熱帶魚的水族箱，水族箱的礁石上有一枚戒指躺著，那是社會老師已經不在的未婚妻留下的。
班上的23號同學常常窩在社科教室，透過戒指看著社會老師。
全校只有社科教室在課餘時間會放音樂，舒緩不激昂的節奏聽說是老師的未婚妻留下的CD。
整間教室都是她的痕跡，真是公器私用啊，23號偶爾會這麼想，可是沒辦法討厭，因為這是社會老師喜歡的未婚妻喜歡的東西。
「老師，這是什麼魚？」
「白化豆鼓蝶。跟未婚妻去南部旅遊時買的，不過那時那隻已經死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一模一樣的。別玩牠喔。」專注地透過半框眼鏡改考卷，即使已經不在了，老師還是稱她未婚妻。
「才不會玩。」23咕噥。
「是說，你每天中午泡在這裡，不用午休嗎？」
「我是在休息啊。」
「真的有休息到嗎？」
「有啦。」
23盯著水族箱，還有水族箱後的老師，視野變得藍藍綠綠，全是水族箱的顏色。
礁石、水羅蘭、小丑魚、孔雀魚、戒指、老師……還有已經不在卻無所不在的未婚妻。
馬達啵啵啵打著泡泡，那枚戒指穩穩躺在礁石上，好像從來沒移動過。
「老師，玻璃長青苔了，我幫你清。」
「喔，麻煩你了。」
23熟練地找出小海綿，從上而下，由左至右，仔仔細細從內側擦拭著水族箱。他覺得未婚妻好像會突然跳出來搶走他的海綿，但直到午休鐘聲響起都沒發生。
「喔？趕快先去上課吧，你下一節是在對面大樓上的吧？謝謝啦，接下來我來處理就好。」
「嗯。」
好像有學生靠近社科教室了，23放下海棉起身離開。小跑步在走廊上他才想到自己沒把水族箱擦拭乾淨，希望遲鈍的老師不會發現青苔上重複寫下又擦掉的那些文字。
希望不會。
26
他偶爾會忘記自己為什麼會和這個人在一起。
而似乎，對方也時常想不起來。
交往至今不過一年半，說長，三年五年十年的愛情長跑比比皆是；說短，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占了近半的高中生涯且將更多。當初連牽手都會臉紅的羞澀感早已消失無蹤，明明只是高中生情侶，卻激情啊青春啊熱戀啊都沒了，老夫老妻似的……不對，是老夫老夫。
「啥？忘記當初的感覺？」前座的26號同學咬著蘋果保久乳吸管，露出一臉不可置信。
「你們整天除了上課以外的時間都黏在一起，好像把對方塞到鼻孔裡都不嫌痛，結果你說有這種煩惱？」26用保久乳空盒指著他，「不過最近的確比較少看到他下課來找你，二類也不簡單啊。可是放學總會一起回家吧？常常看到他在樓梯轉角那邊等你……等等！不會吧？走在一起卻沒講話？」
他點點頭，甚至想不起來昨天放學兩人聊了什麼。
「那麼，只有那幾種可能性吧？」26蹙緊眉頭，一臉嚴肅，「倦怠期之類的？或是那個……更嚴重的外……」
話沒說完，上課鐘聲就響起了。
數學課總讓人昏沉沉，思緒散亂漫無目的，為什麼那個人會這麼喜歡數學。
兩人高一時同班，學號相近，所以位置也相近。高一下分組志願選填後被對方告白了，原本就視同個圈子裡關係較為良好的朋友，一整年下來沒有大吵架，相處在一起的感覺也十分舒服。理了短髮的那個人作風強勢、個性磊落，在男同學間的人氣很高，大家都非常信賴他。而老是散漫的自己也時常受到幫助，像是寒假尾聲才臨時抱佛腳的作業也全仰賴那個人的嚴格督促恩威並施才完成的。
而這樣的人卻在告白時羞紅了臉，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不想回覆的話不用回覆，覺得噁心而把當作沒這回事也沒關係。」
那個人一邊說著不符合作風的窩囊話，一邊握緊拳頭。
明明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卻讓人感覺到有別於平常的可愛，這種豁出一切的狼狽相真的好可愛，或許是氣氛使然，他就這麼答應了。
正式交往後立刻迎來暑假，兩個月的魔法時間讓兩人從牽手一路奔回本壘……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是太快了。啊，難道自己只是順勢答應、順勢交往、順勢把身體送出去？除了更親密的接觸，他對那個人的感情有與交往前不一樣嗎？不對，如果只是朋友的喜歡應該不會讓對方做到這種程度吧？還是說……自己原來是那種有人喜歡就會隨波逐流的人？
一個接著一個的念頭令他越來越沮喪，下課時將這些想法告訴了26，惹來一陣欠揍的大笑。
「你花了一節課得到這個結論？」
「嗯。」
「哈哈，白癡嗎？有病快去醫。」26用力搓了搓他的頭。
「幹什麼啦！」他憤怒還擊，認真傾訴心情卻引來恥笑，同班好友是渾蛋。
兩人在地上扭成一團。
「喂，蘋果保久乳！別壓了。」圍觀同學拉開26，對躺在地板的他說：「外找喔。」
撐起身體一看，那個人站在教室門口，面無表情。
嗚哇……慘了……他趕忙起身奔去。
「等下一起回家。」那個人說，一如往常的句子裡不帶問號。
「嗯。」莫名的感覺有些彆扭。
「跟班上同學感情不錯啊，很好很好。」那個人伸出比自己大上一個指節的手掌揉了揉他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微笑和煦又爽朗。
剛剛那麼一瞬間對方似乎生氣的感覺只是錯覺嗎？
頭頂傳來微熱的溫度。
偶爾，他也能從這樣的小動作中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愛著的。可是……自己也ㄞ……喜歡著對方嗎？
抱持這樣的疑惑，他到放學前都沒再和26搭話。
下課鐘響，他走出教室，那個人一貫地在樓梯轉角等他。到底為什麼能夠這麼快速地收拾書包呢？
往公車站牌的路上，兩人並肩走著，沒有交談。明明應該有很多事可以說的，以前總是有很多事可以說的。
他看著對方削短的瀏海，一直以來也沒見留長過，可是自己搞不好喜歡頭髮長一點的人……？
眼神不小心對上了。
「怎麼了？」
「沒事。」不自覺縮回視線，他兀自往前走。
「等等。」
「嗯？」
「那個，給你。」翻找一陣，對方從書包裡拿出一包東西。
「什麼？」
湊到眼前的是裝在早餐店塑膠袋裡一坨坨不知何物的黑色焦塊。
「這什麼？」他不自覺露出嫌惡。
「那個……家政課的餅乾。」感受到懷疑的視線，對方打開袋子當場吃了一塊，「能吃啦。我們上課都試毒過了。巧克力跟杏仁要哪一種？」
「長得都一樣。」
「味道不一樣。」
「都要。」
「好好。」
他抬頭，微微張嘴就一塊餅乾塞入口中。
以往不曾注意，此時此刻這樣的默契卻讓他一股酸苦又甜美的喜悅從胸中一湧而出，忍不住熱淚盈眶。
「怎、怎麼了？有這麼難吃？」眼前的人慌了手腳，他則猛搖頭。
「不雞妒嗎？」嘴裡塞滿充斥焦香味的餅乾，導致他口齒不清。
「嗯？是有點……就算是朋友，跨坐在你身上還是讓人生氣呢。」
「泥……泥真的很喜翻我啊……」
「當然的吧。」
「可…可是……」好不容易把餅乾嚥下肚，鼻涕眼淚卻讓他感覺呼吸講話都好困難，「窩……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你……」
「在說什麼呀？不喜歡是不可能這樣衝上來抱住我的吧？好，好，沒事沒事，我知道我知道。鼻水不要擦在我的制服上……」
背被輕輕拍著，暖呼呼又輕飄飄的情感彷彿要將他淹沒，戀愛什麼的唷，真是奇妙的東西。
到底喜不喜歡呢？在理智討論出結果前，彷彿嘲笑著他的躊躇猶豫一樣，心與身體就先行動了。
搞了半天是你自己在那邊胡思亂想啊，白癡……他彷彿可以看見26明天聽完事件始末後吸著蘋果保久乳嗤笑發表評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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